日前許多新聞頻道出現了一段好久不見的神話，立法委員沈富雄因為主張選舉不應操作族群議題而遭各界抗議，他以「吳鳳」為例，形容自己義無反顧的心情，以下是他的發言：「吳鳳的故事就是說，他屬下的這些，當年的原住民，沒有辦法感化過來，他那天早上，就戴著紅帽，穿著紅衣，想著這條路出去，就是必死無疑，這是最後要感化他們的唯一選擇，我當然沒有那麼悲壯，也沒有那麼淒美…」
沈富雄委員處理陳由豪政治獻金展現的智慧、主張選舉不應操作族群議題展現的勇氣，都讓我讚賞，但是他今天以「吳鳳」為例的談話卻讓我感到驚訝與憤怒。
驚訝的是，在原住民青年推倒嘉義火車站前吳鳳銅像的17年後，在國立編譯館刪除吳鳳故事的16年後，在經過鄒族連年抗議終於將吳鳳鄉正名為阿里山鄉的15年後，一個台灣優秀的立法委員仍然相信「吳鳳神話」。
憤怒的是，吳鳳神話將原住民描述為殘忍愚蠢的野蠻民族，將漢族移民描述為溫馴守法的良民，將清朝官員描述為捨身取義的悲壯英雄，1980年由人類學家揭起的論戰已經證明這些描述都是日本殖民者所捏造，但是大多數的台灣漢人對於這個神話仍深信不疑，吳鳳神話對台灣原住民的宰制仍如幽靈般徘徊不去。
吳鳳故事最早在史冊上出現是在1852年出版的「海音詩」書中的簡短記載，描述吳鳳是為保護漢人而死，吳鳳死後鄒族流行瘟疫，因此鄒人不再殺嘉義地區漢人人頭，全文僅有一百六十八字。
1912年總督府民政長官後藤新平為吳鳳立了一座碑，洋洋灑灑地為吳鳳添加了生平和族譜，碑文描述吳鳳跟其他貪婪的清朝官員不同，是一個正直的好通事，阿里山原住民都敬愛他。原住民的祭典需要人頭，吳鳳總是百般勸阻，直到族人抗議，吳鳳才勉強允許。吳鳳向家人辭別，說要奉獻自己以永絕後患。吳鳳死後，原住民發現所殺的竟是敬愛的吳鳳，非常害怕，果然部落發生瘟疫，阿里山原住民因此發誓不再殺人，就這樣革除了原本愛殺人的惡劣風俗，碑文全長超過七百字。
這就是日本人所創造吳鳳神話的原型，後來後加入穿紅衣騎白馬的情節，國民政府又加以沿用，終於成為中華民國小學課本中讀到既淒美又悲壯的吳鳳神話。
但是誰在乎原住民對吳鳳神話的意見？誰又在乎鄒族的看法呢？事實上在鄒族口傳歷史中，吳鳳不但不是令人敬愛的官員，反而是壟斷部落對外貿易，長期以買低賣高來剝削部落的奸商。山美的青年殺死吳鳳並非誤殺，而是刻意為部落除害。吳鳳死後鄒族停止對嘉義的漢人獵頭，不是後悔殺吳鳳，而是因為部落爆發瘟疫，更重要的原因是，族人認為嘉義地區漢人的頭顱太過骯髒，拒絕獵這種骯髒的頭顱。
如果獵頭是野蠻的行為，那麼荷蘭人引進漢人社商剝削部落不野蠻嗎？鄭成功放任官兵侵佔原住民土地不野蠻嗎？吳光亮屠殺原住民村落不野蠻嗎？大量漢人移民巧取豪奪原住民的土地，驅趕原住民不野蠻嗎？創造一個虛構的神話，汙辱鄒族神聖的獵頭信仰不野蠻嗎？扭曲史實來污辱原住民不野蠻嗎？
下次如果還有人想舉這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例子，請參考1870年Pangcah（阿美族）的Kafo’ok（卡夫沃克）對抗清兵，或是1930年賽德克族的莫那．魯道對抗日本人，請不要再拿「吳鳳」跟「原住民」開玩笑了。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