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1年5月25日 星期三

海角原住民的救贖與詮釋

2008.10.29 立報 邦乍看小島

上次在本專欄「海角BOT了原住民」,談到了《海角七號》對原住民文化的剝削,這次想談《海角七號》裡面,對於原住民角色的救贖與詮釋權的問題。影片中只有民雄飾演的勞馬和丹耐夫正若飾演的勞馬爸爸,在影片中是「原住民角色」,這兩個原住民角色看似討喜,卻很有問題。

一、原住民角色無法靠自己獲得救贖

影片中大部分角色都有人生困境待解決,經過各自努力,最後都解決了,阿嘉、友子、代表會主席、馬拉桑、茂伯和大大都是如此。至於愛上老闆娘的水蛙,雖然不敢說出來,老闆娘卻一直對他很好,水蛙自己也有一種極有創見的領悟,認為女人不一定只能有一個男人,所以不會想不開,可以繼續暗戀下去。

回頭看勞馬,他沒有像影片中其他角色那樣把問題解決,也沒有像水蛙一樣領悟出能讓自己釋懷的想法。他盼望妻子回到身邊而不可得,只有在酒醉後向身邊認識或不認識的人叨唸,造成週遭旁人的困擾。

影片最後並沒有讓勞馬靠自己的力量獲得救贖,而是讓12歲的少女鍵盤手大大以長輩親吻晚輩的姿態親吻勞馬的額頭,讓不惑之年的勞馬抽噎地哭了起來,最後像嬰兒般蜷縮在大大身旁的地上睡著。

為什麼影片中的日本人和漢人角色大多可以靠自己的力量拯救自己,原住民角色卻完全不能呢?難道原住民真的這麼無能?真的這麼需要漢人的拯救嗎?難道原住民真的笨到連12歲的漢人小孩都比原住民的中年人更聰明、更有智慧嗎?

二、原住民角色無法自我詮釋

再仔細看,大部分角色的人生困境都由自己述說,連過世的日本教師都以長篇情書為自己辯解,但是勞馬和勞馬爸爸卻極少獲得這樣的機會。

勞馬的人生是由代表會主席為他述說的,心中苦處也是主席為他詮釋的。當勞馬試圖表達對妻子的思念時,他已經喝醉了,只能一再重複說:「這是我的魯凱公主,漂亮吧?」他已無法有條理地表達想法,身邊人也只是敷衍他,沒有人認真聽他說話。

勞馬爸爸說話機會更少,他被摩托車撞傷眉心,只說了一句「我的眼睛看不到!」之後被醫生在臉上貼了大寫X形狀的紗布,卻沒有說話機會,只能翻白眼扮演被嘲笑的小丑。後來他被迫退出樂團,應該要傷心或憤怒的,還是沒機會說話。他唯一次流露心情是在喜宴上悶悶不樂地說了一句「我好想唱歌喔」,沒有機會解釋,就默默離開了。

為什麼原住民沒機會述說自己的故事、表達自己的感覺?為什麼原住民的心聲要靠漢人來述說詮釋?難道原住民沒說話的能力嗎?

也許有人會說,這是商業片不要太計較,問題是,就是因為是商業片才要計較。《海角七號》的票房已突破4億,表示已有1百多萬人看過這部電影,加上媒體的全面叫好,很少接觸原住民的觀眾,可能會誤以為《海角七號》呈現的就是原住民真正的樣貌──無法自我救贖、需要漢人的拯救、沒有自我述說詮釋的能力。這樣的「快樂希望本土電影」賣得越好,對「原住民形象」傷害越深,可能在60年後傷痕都無法癒合。


沒有留言:

張貼留言